驾驶证分数买卖“黄牛”为方便异地代扣分，伪造了大量行驶证。资料图片
上海警方昨天通报，此前捣毁了一个搭建网络平台、买卖驾驶证分数的“黄牛”团伙。不同于以前活跃在交通违法处理点附近的传统“黄牛”，该团伙研发了一款名叫“好牛车务”的小程序，成为驾驶证分数买卖双方的信息聚合平台，小程序还设置了“拼图模块”，为“黄牛”伪造行驶证提供便利。
据警方介绍，通过“好牛车务”进行买分卖分的人员，涉及全国22个省市，目前共抓获平台组织者、“黄牛”等犯罪嫌疑人77名。这也是上海近年捣毁的规模最大的买分卖分违法犯罪团伙。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依靠“交通违法代记分”实现非法牟利的“黄牛”团伙，并非首次被警方打击，但买分卖分的违法乱象仍屡禁不止。记者调查发现，在互联网电商和社交平台，不少商家和个人明目张胆地提供代扣分服务，居间联系买卖双方的“黄牛”十分活跃。
如何遏制这一乱象？多名受访者建议有关部门加大整治力度，提高参与者的违法成本，完善交通执法取证手段，有效遏制这类行为。
案件回访
“拼图模块”伪造行驶证 “好牛车务”来买分卖分
全国900余名参与人员被处罚
去年10月，宝山顾村派出所民警在工作中发现，前来窗口处理违法的李某某所提供的行驶证涉嫌伪造。经询问，李某某承认自己是卖分人员，受“黄牛”王某某安排来代他人销分，而王某某提供的买分人的行驶证是伪造的。根据《上海市道路交通管理条例》第二十五条第二款规定，卖分人李某某被处罚款人民币5000元、暂扣驾驶证3个月，并没收全部违法所得。
警方调查发现，王某某活跃在多个交通违法处理微信群中。据其交代，他是通过“好牛车务”平台对接交通违法人员和卖分人员，并利用该平台的制图功能，自行伪造买分人的车辆行驶证，方便卖分人应对交通违法线下处理所需的验证身份证、驾驶证和行驶证要求。
获悉线索后，上海公安交警总队立即会同宝山分局成立专案组，围绕该平台展开进一步侦查。专案组发现，“好牛车务”与之前查获的多宗伪造机动车行驶证案件均有关联，此后历经5个月的线索挖掘和数据分析，摸清了背后犯罪团伙的信息。
“这个小程序背后藏着一个涉及全国多地，以制办假冒证件为手段，通过黄牛实施跨省代扣分的犯罪团伙。”宝山公安分局交警支队事故审理大队副大队长张斌说。今年3月，上海警方分赴全国多地抓获犯罪嫌疑人77人，当场查获伪造的车辆行驶证800余份，以及电脑、手机、账簿等大量作案工具。
从2021年6月开始，犯罪嫌疑人余某某等人就研发了“好牛车务”平台，并通过设置充值门槛等牟利方式，为全国各地的黄牛提供买卖驾驶证分数人员的信息聚合服务，还专门开发拼图制证等便利异地代扣分的非法服务。
办案人员告诉记者，所谓“拼图制证”，是指将原始行驶证信息拍摄上传后，“拼”入平台预设的图片底板，随即生成一张伪造的电子版行驶证，黄牛自行打印裁剪后便可使用。“到窗口处理交通违法，需要提供驾驶员的身份证、驾驶证和违法车辆行驶证。这个功能省去了邮寄行驶证的环节，方便黄牛跨省市进行买分卖分活动，也一定程度提高了违法行为的隐蔽性。”张斌说，利用“好牛车务”平台，实际参与买分卖分的双方当事人不用见面交易，“黄牛”实现了信息垄断的目的。
目前，犯罪嫌疑人余某某等77人因涉嫌伪造、变造、买卖国家机关公文、证件、印章罪，被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此外，900余名买分卖分人员已被依法处以罚款、记分、暂扣机动车驾驶证等处罚。
记者调查
线上“代扣分”生意火 “黄牛”利润超十倍
类似“好牛车务”这种买卖驾驶证分数的线上渠道并不少见，一些居间联系买卖双方的“黄牛”生意红火，利润可观。
在网上搜索“罚款代缴”“车辆代办”等关键词，记者发现不少提供驾驶证分数买卖服务的商家和个人。在某信息检索网站，记者联系了一名“代办车辆业务”的商家，对方称可提供全国各地的车辆交通违法代记分服务。他表示，1分的价格是100元，“具体要看车牌属地和违法情况，再给出详细报价”。让他人代记分需要哪些材料？这名商家表示，只要提供驾驶证照片以及交通违法车辆的车牌号即可，1至3天就能办好，“我们会提供回执凭证”。至于如何办理，商家不愿透露更多信息。
“黄牛”在司机圈长期存在
在互联网电商和社交平台，买卖驾驶证分数的商家不少见。记者在淘宝搜索“罚款代缴”，就找到数百家商铺，月销量高的有五六百单。在一家叫“梦想汽车服务”的商铺，“罚款代缴”这一商品已售4万多件，月销量超过200件。在商品评论区，买家对商家服务都很满意，留下“非常专业”“有实力”等评论。“梦想汽车服务”要价明显更高，对代扣的分数设置了门槛。该商铺客服告诉记者，他们一般只办6分以上的代扣分业务，如果低于6分，要价为每分400元。“如果接受这个价格，把行驶证拍照和违章截图发来就可以。”
除卖分外，一些商家明确表示可以收分，1分的价格大约五六十元。这一金额跟卖分价格相差数倍，可见“黄牛”的利润颇为可观。有“黄牛”告诉记者，如果要卖分，最好卖给同城司机，“可能需要你到现场配合扣分”。也有“黄牛”称，“不需要本人到场，把驾驶证寄过来就行。”
有业内人士说，买卖驾驶证分数的“黄牛”利益链或长或短。“一般分两层，第一层‘黄牛’收购大量驾驶证信息后，再卖给或者通过第二层级的‘黄牛’到窗口进行违法处理、销分。”目前“黄牛”买入驾驶证分数价格一般为50元到100元不等，而买分客户需要支付的价格则在100元到400元不等，利润可达10倍以上。
那么，这些驾驶证分数的买方是谁？记者采访中了解到，从事客货车运输服务的司机是买分的主要群体。除线上平台外，在一些租车点和汽车修理店等场所，也有此类“黄牛”招揽业务。
网约车驾驶员李先生告诉记者，卖分“黄牛”在司机圈长期存在。“我们开车频率高，交通违法概率也大。每年我总归要在‘黄牛’那里花个一两千元的。”
买分卖分逐渐转向隐蔽
实际上，通过买卖驾驶证分数进行代记分以及“黄牛”居间介绍等行为，早已被明令禁止。近年来，上海警方多次开展专项整治，严厉打击各类参与买分卖分人员，此前在交通违法处理窗口、车管所等区域频发的“黄牛”乱象，得到有效遏制。
规范驾驶证记分管理的法律制度也不断完善。2017年3月25日开始实施的《上海市道路交通管理条例》明确，禁止由他人替代记分，禁止替代他人记分，禁止介绍替代记分。这是上海首次以地方立法的形式，对交通违法代记分行为作出禁止性规定。其中，“介绍替代记分的”，可被处最高2万元罚款。2022年4月施行的《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记分管理办法》，也对买卖驾驶证分数及组织他人实施买分卖分非法牟利等行为明确了法律责任。在法律界人士看来，《办法》的实施，是为了充分发挥记分制度的管理、教育和引导功能，达到减少道路交通安全违法行为，预防和减少道路交通事故的目的。“违法买卖驾驶证分数的行为，扰乱交通管理秩序，使交通违法行为人得不到应有的教育和惩罚，无法有效遏制交通违法行为、减少交通事故，对交通安全秩序破坏性极大。”
警方打击力度和法治保障不断增强，可买卖驾驶证分数的情况为何仍屡禁不止？业内人士表示，当前买分卖分活动逐渐转向隐蔽，直接在路边、窗口附近招揽生意、转账收钱的行为逐渐减少，通过广撒网投递广告卡片或在网络渠道进行交易的情况有所增加，一定程度上增加了警方现场查获取证的难度。
“像‘好牛车务’这种隐秘的网络‘黄牛’平台，还有电商平台宣称罚款代缴的商家，客观上为买卖驾驶证分数的行为提供了便利，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参与者逃避法律监管和处罚。”在负责交通违法处理的交警看来，电商平台等互联网主体未落实监管责任，纵容买分卖分行为的发生。“一些驾驶人对交通违法行为缺乏足够的认识和警惕，不愿承担法律责任和后果，更不愿改正自己的错误驾驶习惯，只想通过买分的方式逃避处罚。”该名交警说，也有一些驾驶人对买卖驾驶证分数的法律风险和后果缺乏了解，没有意识到这种行为可能会导致严重后果。
也有法律界人士指出，当前的交通执法方式和取证手段仍存在短板，“大量交通违法行为是靠电子警察取证，但由于技术、距离等原因，公安部门无法做到处理交通违法人车合一，这就给了买卖双方可乘之机”。
建议对策
完善比对机制加大惩戒力度
为进一步打压买分卖分违法行为，上海警方不断完善交通违法处理身份认证措施，利用身份证、驾驶证和行驶证“三证合一”的验证手段，以及电子警察取证比对、问询等措施，加大日常监管力度。“我们还建立了异常数据监测系统，如发现一本驾驶证存在给多辆车进行销分处理等情况，将及时开展打击查处，以遏制买分卖分违法行为的发生。”上海市公安局交警总队事故防范处副处长陈恺说。
法律界人士认为，电商平台应加强针对涉嫌买卖驾驶证分数商家的有效监管。“平台应在发现相关链接后及时删除，同时对罚款代缴等违规商品链接，加大事前审查力度。”
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目前交通违法处理已实现全国通办，但各个地方的执法尺度、监管力度和处罚标准有差异，执法证据信息未实现全面共享，伪造驾驶证、行驶证蒙混过关的情况仍存在。
“我们应尽快完善信息系统和数据共享，建立交通违法行为的实名制管理和信用记录机制，对买卖驾驶证分数的行为进行有效识别和追溯，对违法者进行信用惩戒和联合惩戒，形成有效的威慑和约束。”业内人士建议，出台相关法律法规，提高违法与失信的惩处成本，如买卖分者一旦被发现，即注销驾驶证，且在若干年内禁止申请。“在法规上，给买分卖分行为划下高压线。”
